微軟另一麵

來源 | 西卅廿

2018-08-02 收盤，圖片來自 今天 Microsoft 市值全球第一了嗎

2014 年初，微軟更換了 CEO。5 年多過去，微軟現在長時間全球市值第一，且從 2019 年 6 月 7 日開始，市值均在 1 萬億美元之上。

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究竟給微軟施了什麼魔法？

我一點都不關心。

我隻關心這 4 個問題：

從 2014 年到 2019 年，微軟市值是之前的 3 倍多，同期收入漲了多少？具體是哪些業務立功了？Windows 和 Office 呢？衰落了？衰落到什麼程度了？Bing 搜索引擎呢？到底有多失敗？是不是要放棄了？Azure 雲服務呢？到底有多厲害，已經追上亞馬遜 AWS 了？

以下是我給自己找到的答案：

▌問題 1：從 2014 年到 2019 年，微軟市值是之前的 3 倍多，同期收入漲了多少？具體是哪些業務立功了？

微軟 2019 年 7 月底公布了 2019 年第四季度和整個財年的報告，8 月初向 SEC（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提交了包含更詳盡業務數據的 10-K 文件。

因為薩提亞·納德拉 2014 年 2 月出任微軟 CEO，所以對比微軟 2014 財年和 2019 財年的數據（注：2014 財年對應自然時間是 2013Q3 ~2014Q2，以此類推），微軟的年收入從 869 億美元，增長到 1258 億美元，是之前的 1.5 倍左右。

微軟收入其實沒有漲那麼誇張——五年增長不到 50%，但市值漲的比較厲害。相當於，單身的你，現在工資是五年前的 1.5 倍，但願意跟你交往的女孩（男孩）是之前的 3 倍多。

那麼具體是哪些業務立功啦？

微軟的 10-K 文件中，提供了每條產品線的收入數據。2014 財年到 2019 財年（單位：億美元）各產品線收入如下：

2019 財年比 2014 財年增加了大約 389 億美元，除去收購的 LinkedIn 帶來 68 億美元新增收入，對收入的增長貢獻最多的前五名是：

上麵的圖表將 Server 和 Azure 分開計算，看完文章你就會懂為什麼

對於收入增長，立功的 TOP 5 業務是：Azure、Office、Bing、Windows 和 Server（服務器）。

▌問題 2：Windows 和 Office 呢？衰落了？衰落到什麼程度了？

從業務線收入的大表格中，抽出 Windows 和 Office，對比這五年的數據：

Windows：趨勢是 2015 年、2016 年在下降，到了 2017、2018 和 2019 年，又上升了。2019 財年，Windows 年收入超過 200 億美元，比 2014 財年增長 35 億美元，是收入增長的第 4 大功臣。

Office：趨勢與 Windows 相同，2015、2016 年下降，之後上升。2019 財年，Office 是一項年收入超過 300 億美元的業務，比五年前增長 75 億美元，是微軟收入增長的第二大功臣。

Windows 和 Office 衰落了嗎？答案顯而易見，沒有。

微軟的 Office 和 Windows 早就被輿論判過死刑了：

2007 年的時候，Paul Graham（Y Combinator 創始人）寫了一篇文章，標題是《 Microsoft is dead》，給微軟判了死刑，最主要的理由是「Web 崛起，桌麵軟件衰落」，微軟沒有拿得出手的 Web 產品。2014 年的時候，全世界都給微軟判了死刑，理由是「手機崛起， PC 衰落」，而微軟的手機係統 Windows Phone 徹底失敗了。

結果 Web 崛起和手機崛起，都確實發生了，但微軟的兩大主營業務依然堅挺。

Office 的增長好理解一些。商業模式上，Office 從賣授權，積極轉到了按年訂閱為主的現代化收費模式。產品上，開始認真給 iPhone、iPad、Android 等移動平台開發相應版本的 Office，不用再管 Windows 移動版會不會受到影響——因為微軟終於放棄了手機操作係統。Windows 收入還能增長就有點兒超出想象了。因為大家明確知道全球 PC 的出貨量是在緩慢下降的。看市場研究機構 Gartner 的全球 PC 出貨量數據：2014Q1：7660 萬；2019Q1：5850 萬；下降了 24%。微軟財報給出的增長原因是，雖然 PC 出貨量下降，影響了 Windows 消費版的收入，但是給企業用戶使用的 Windows 專業版收入是在增加的。微軟在 10K 文件中的給出了具體解釋，隨著 Windows 7 生命周期的逐漸結束，更多企業用戶開始將他們的古老的 Windows 7 係統升級到 Windows 10 的專業版。

比爾·蓋茨最近的一次訪談，除了「後悔 Android 不是微軟做的」之外，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大意）：

我們的 Windows 和 Office 業務依然很強，所以我們是領先的科技公司之一，如果能做成 Android 係統，那麼我們就是全世界最強的科技公司了，沒有之一。

總結：人們大大低估了微軟的 Office 和 Windows 業務的健壯程度，也就是壟斷程度，這兩個產品就是事實上的標準。或者用互聯網圈常說的，Windows 和 Office 就是數字生活的「水電煤」基礎設施，可能有時候過於「基礎」，以至於被忽略了。

▌問題 3：Bing 搜索引擎呢？到底有多失敗？是不是要放棄了？

從 2014 財年到 2019 財年，Bing 的收入變化：

一直在長。從 2014 財年的 40 億美元到了 2019 年的 76 億美元，增長 36 億美元。

對微軟總收入增長的貢獻度，甚至可以排在前三名：

為啥呢？

行業中比較普遍的觀點是，Bing 所在的搜索引擎行業，有很明顯的「贏家通吃」效應，Google 拿走了絕大部分搜索份額，留給 Bing 的遠不到 1/10——全球。但與手機操作係統需要形成生態才能賺錢不同，Bing 隻需要有搜索份額就會有錢賺。而微軟的大量產品默認的搜索引擎都是 Bing，總有很多用戶不願意或不會更改默認設置，所以 Bing 在幾十億美金的生意，而且是躺著賺錢那種—— 2019 財年收入 76 億美元，約合人民幣 520 億元。

同時，如果你看過《刷新》這本書，就會知道沒有 Bing 就不會有 Azure。微軟要靠 Bing 先自己學會用「雲服務器」，然後再把「雲服務器」租賃給其他公司使用——就是明星產品線 Azure 的業務。

▌問題 4：Azure 雲服務呢？到底有多厲害，已經追上亞馬遜 AWS 了？

Azure 很厲害，是微軟收入增長的第一大功臣。

如果看 2019 財年，Azure 124 億美元左右的年收入，已經可以排在 Office、Windows 和 Server 產品之後，排在第 4 位 。

而之前一年，Azure 73 億美元左右的年收入，還隻能排在第 5 位。

總結一下：這五年來，Azure 幾乎是從零增長到年收入 124 億美元業務。相當於薩提亞·納德拉為微軟公司新增了一條大腿。這條大腿的粗壯程度目前排在第四，過幾年很有機會陸續超過服務器操作係統和個人電腦操作係統業務，成為公司第二。當然，樂觀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去跟 Office 老大哥爭第一。

文章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但是這與你在新聞報道裏看到的內容，似乎不太一樣。

比如：微軟 2019財年第四季度財報發布的時候，新聞裏是這樣寫的。

難道，Azure 已經超過 Windows 業務了？

並沒有。

之所以有這樣的新聞報道，是因為微軟季度財報裏引入了一個「智能雲」的模塊，微軟把收入分成三大模塊：

「生產力和業務流程」，代表產品 Office「智能雲」，代表產品 Azure「個人計算」，代表產品 Windows

但「智能雲」這裏麵還包括 Windows Server、SQL Server、Github 以及 Enterprise Service 的收入，Azure 收入僅占 30% 左右。

當然，以 Windows 為代表的「個人計算」業務，也是同樣的道理。「個人計算」裏麵實際上還包括了：Xbox、Bing、Surface 電腦等收入。以 2019 財年數字為例，Windows 大概能占 45%。

所以，新聞裏實際上寫的是「Azure+Windows Server+SQL Server+Enterprise Service+Github」超過了「Windows+ Xbox+Surface+Bing」，具體 Azure 有沒有超過 Windows 呢？沒有，還差得遠（具體數字是 36 億vs58億）。

再比如，最近幾篇寫微軟複興的文章，混沌大學的文章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2015財年，微軟的雲收入不過80億美元，2017財年，飆升至189億美元。雲服務收入在微軟總收入的比重從2015財年的10%提升至2017財年的21%。

至此，微軟成為在規模上和亞馬遜不相上下的雲服務提供商。

李善友，公眾號：混沌大學 點擊刷新：為什麼微軟能重新變酷？ | 混沌年度大課案例筆記

文中的「雲收入」，實際上是引用了微軟引入的另一個概念「商業雲」的數字。但是，從文章內容看，這裏是拿微軟的「雲服務提供商」的身份跟亞馬遜對比，比較合適的比較方法是，拿微軟 Azure 對比亞馬遜 AWS。

微軟的「商業雲」不等於 Azure，所以得出的結論「微軟成為在規模上和亞馬遜不相上下的雲服務提供商」也是錯的……

類似的，還有彭博商業周刊的文章（36kr 翻譯的版本）中有一段是這樣的：

隨後，在納德拉的領導下，微軟削減了對Windows的投資，並建立了一項規模龐大的雲計算業務——過去一年的收入約為340億美元——使其領先於穀歌，並在一些關鍵領域取得了進展，與占主導地位的亞馬遜網絡服務(Amazon Web Services)形成對抗，也讓微軟市值大漲，持續出現在全球市值第一的位置。

公眾號：經緯創投 帝國反擊：納德拉治下的微軟何以突破萬億美元？|【經緯低調分享】

文中的「340 億美元」，實際也是「商業雲」收入，Azure 隻占很小的部分。

「商業雲」裏麵包含 Office 365 的商用版、Dynamics 365、LinkedIn 的商業收入以及 Azure 雲服務的收入，以 2019Q4 財季數字計算，Azure 收入占「商業雲」總收入的 33% 左右。

所以，如果用微軟的「商業雲」收入對比亞馬遜 AWS 的話，就相當於是用「Office 365 商用版、Dynamics 365、LinkedIn 的商業收入以及 Azure 雲服務」的收入，來跟亞馬遜 AWS 比較。四打一，不公平。

Azure 收入已經追上亞馬遜 AWS 了嗎？

並沒有。

Azure 在 2018 財年是 70 多億美元年收入。2019 財年是 120 多億美元。

如果用自然年來對比，根據亞馬遜財報，Amazon AWS 的 2018 年自然年收入為 257 億美元。而微軟 Azure 同一時期為 97 億美元左右。

按季度對比的話，亞馬遜 AWS 自然年的 2019 年 Q1 和 Q2 的收入分別為 77 億美元和 84 億美元。微軟同一時期分別是 32 億美元左右和 36 億美元左右。

顯而易見，Azure 還要繼續加油。

文章看到這裏，你心裏應該有個疑問：微軟沒有公布過 Azure 收入，隻公布增長率。你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認真看了微軟給 SEC 的文檔，裏麵可以算出來啊（感謝知乎網友yangdigital 提供的靈感）。

根據微軟在 10-Q 和 10-K 文件中提供的數據，可以計算出來 Azure 的實際收入。我們以 2019Q4 財季的數據來算一下：

已知：

2019 年的 Azure 收入 + 非 Azure 收入 = 94 億美元Azure 收入較前一年增長 64%非 Azure 收入較前一年增長 5%2018 年的 Azure 收入+ 非 Azure 收入 = 77 億美元

設：

X = 2019Q4 的 Azure 收入Y = 2019Q4 的非 Azure 收入

那麼：

X + Y = 94X/1.64 + Y/1.05 = 77

解這個二元一次方程得出：

2019Q4 財季 Azure 收入：36 億美元左右2018Q4 財季 Azure 收入：22 億美元左右

不難計算。但要注意，這裏的數據取整再進行計算之後，可能與真實數據有一點點誤差，所以數字後麵加了「左右」。

▌總結一下：微軟轉型、複興的故事，故事線很容易被寫成「Windows、Office、Server 不行了，微軟靠雲服務 Azure 重回巔峰」

但是，不撒謊的財務數字告訴我們，更接近現實的情況是：「微軟的 Windows、Office、Server 依然健壯，Azure 則是全新的、增長快速的第四條大腿。」

你說氣人不氣人。

聲明：本文作者不持有微軟股票，也不持有亞馬遜股票，本文不作為投資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