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7-09-09 來源:互聯網 瀏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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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在進行職業規劃的時候,都會想著自己從IC(Independent Contributor,獨立貢獻者)到管理者,到管理層,再到開辦自己的公司。
Matt Bencke也是這麼計劃的。
本科哈佛、研究生斯坦福、博士伯克利的Matt,曾就職微軟5年有餘,後到了Getty Image擔任客戶關係高級副總裁,並在2014年創辦了數據服務公司Mighty AI。家庭和睦的他,與妻子和一雙女兒過著幸福的生活。卻不想,在人生巔峰時刻,迎來了一場噩夢。
原文丨Matt Bencke
編譯丨Anna
一切都開始於五月份在夏威夷度假的時光。
原本,我以為自己隻是在泳池邊搬躺椅的時候扭傷了背,但回到家後,我的背痛卻越來越嚴重,隨後我發現我的腿部神經也開始痛了起來。
接下來的八天裏,我疼得幾乎連爬都爬不動。我的妻子和兩個孩子還因此給我起了個外號——“蠕蟲”。撇開這次偶然的傷病,四十五歲的我,不僅身體健康、身材也頗拿得出手——我熱愛騎行、跑步、舉重及瑜伽,而我的靜息心率則保持在健康的五十餘次每分鍾(健康成年男性靜息心率為 50—95次/分)。
所以,當我的主治醫生塞給我一堆止痛藥、神經阻斷劑、可的鬆注射劑的時候,我感到很是不適應。後來我甚至還去做了針灸。
到了六月底,我的背痛漸漸緩解了,但事態卻愈加嚴重。我開始反胃、失眠,整個人虛弱得不行。這期間我的體重掉了10磅(約4.5公斤)。但我僅僅是把一切歸咎於我這個月大量服用的維柯丁(一種止痛藥)。畢竟從前我是個吃了兩片藥都會覺得藥效過強的人。我跑去問醫生,醫生卻說我身體很健康,沒必要再做血檢之類檢查,還懷疑我是不是想得太多。
但我自己心裏知道,這跟工作太忙的感覺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感受。
我是西雅圖一家叫做Mighty AI的初創公司的CEO。
我的工作可以說是非常順風順水,而且我自己也頗為樂在其中。
我們公司的業務主要是為無人車之類的人工智能生成訓練數據。隨著客戶越來越多、服務能力愈加健全、軟件開發越加成功,我們逐漸在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也受到了WIRED和金融時報的報道。
隨著公司狀態上行,我工作也更加忙碌起來,但我並未因工作節奏加快感到壓力,反倒是更為自信,覺得沒有什麼是我們這隻不斷成長的團隊做不到的。雖然公司規模不大,上上下下也就45人左右,但我們士氣高漲,彼此關係緊密,緊密到我跟每個員工都可以說是無話不談,即便在上班的時候也能輕鬆地聊到生活的點點滴滴。
然而不幸的是,我生活中的這些“點點滴滴”似乎漸漸變了味。
以往我都是個很懂得緩解自己壓力的人。每次我在工作上心情不好或是陷入困境的時候,我會通過與家人相處的時光來放鬆自己;又或者我會聽聽音樂、去騎行一會來緩解壓力。但是這些“減壓”的辦法在這個夏天似乎失去了作用。因為身體狀態不好,我上班的時候心裏總有種罪惡感——因為我沒法百分百地投入工作;而在家的時候呢?對呀,我是隻“蠕蟲”!盡管我的背痛逐漸好轉,同時也不再服藥,我的狀態還是糟透了。在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將近一個月後,我實在受不了了。
7月26日,星期三這一天,我開完了一天的會後,自己開車去了一家醫院的急診室——那是市區以東20英裏,艾薩卡高地上的那家瑞典醫療中心,也是據我所知人流最少的一家。
幾個小時後,我打電話給我妻子Amy讓她來醫院找我。經過一係列測試,結果已經頗為明顯——尿路感染加上硬膜外膿腫——我基本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電話上我又問Amy,還有沒有什麼我該告訴醫生的情況,因為Amy的工作是臨床心理學家。“你有告訴他們你夜裏會冒汗的事兒嗎?”她問道,聲音裏透露著沮喪。我轉告了這一症狀後,急診室醫生的臉色就變了——大概就是從那一刻,我對自己的病有了數(夜間盜汗是某些早期癌症的症狀)。隨後,我又抽了幾次血,做了一次CT。
大約一小時過後,一位住院部醫生帶著檢查報告加入了急診室醫生們的討論隊伍。接下來的一幕,就像烙鐵一樣烙在我腦海裏——這位醫生異常笨拙地向Amy和我介紹他自己,笨拙到我們完全沒法聽懂他的意思。我不得不先禮貌地打斷他,問他的名字,好讓他稍微輕鬆一些。
然而這位醫生並沒有絲毫沒有放鬆下來。他繼續局促不安地向我們介紹說,我的肝、胰以及胸腔內有許多腫瘤。此外,我的心髒和肺部還有好些個血凝塊。“‘許多’腫瘤,那是多少個?”我問道。他用一幅仿佛剛打了敗仗的表情回答說他們數到了10個,我甚至覺得他都快哭出來了。接下來他開始胡亂地安慰我,說可能隻是檢查結果出了錯,又或者是我感染了什麼水源性寄生蟲病。但是Amy已經開始哭了起來,嚎啕大哭的那種。而我則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隨後趕緊讓這位醫生先閉上嘴巴離開。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我又做了一係列的測試、辦了一係列的手續。
大約下午兩點的時候,他們總算不再往我身子裏紮針了。我實在是沒辦法說清楚我那個時候的感受,更別提去琢磨Amy那時候的感受了。
那一晚我們都沒有睡。
外人都離開之後,我終於能哭出來了。
我知道我沒辦法完全了解這個病症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但要把這樣的壞消息告訴我的兩個女兒Anna和Elsie,仿佛讓一切都變得過分現實了。
Anna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她內向、做事有條不紊,還總能坦然麵對困難。但無論如何她也還是個14歲的孩子啊。Elsie呢?Elsie就像是從天堂下凡的小天使一樣。她陽光活潑、外向、人見人愛、敏感而充滿同情心。我實在無法想象她聽到消息後會是什麼樣,更別說讓她在成長的過程中失去我這個爸爸了。
我感到頭暈乎乎的。
每當我想起Amy我就不由得雙眼濕潤,因為她和我在追逐事業之餘建立起這個家庭實在是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我們曾經彼此承諾,說等女兒們去上大學了,我們就會少花點時間工作、多花點時間旅遊。Amy真的不該在這個承諾即將實現的時候,就這麼失去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她也不該失去她的人生伴侶。
接著我又想到了我的父母。我的母親一定會崩潰的。八年前,她的小兒子Joshuah Paul已經因為過量吸食海洛因而離世。想著想著我就止不住地哭,Amy也和我一起在哭。
周四的時候,我們又開始繼續診治。
醫生們有很多工作要做——確認癌症種類、測度病症發展情況、設計治療方法。他們首先從我肝上的一個腫瘤提取了樣本。其後他們又通過手術往我的膽囊內植入了一個支架,好減輕我肝髒的負累。醫務人員還要確認癌症是否造成了其他並發症——比如血塊就是其中一個。
好幾個醫生檢查過我的腿後告訴我,“你的腿部看起來太健康了,有血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不過我們還是檢查一下比較保險。”幾個小時過後,壞消息來了:我的左腿裏,從臀部到腳踝都有血塊,幸運的是這些血塊並非是完全閉塞性的。而我的右腿則從膝蓋到腳踝都有血塊。
整個周四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是在等病理報告,同時心裏安慰自己說最多“也不過是胰腺癌”而已。當然我們也不傻:我們能看到那些醫學博士們在羅列治療方法時躲避的眼神,也能聽見他們討論病症可能性時爭辯的聲音。說不定結果是淋巴癌呢——我有好些淋巴結出現了腫大的症狀。又或者是結腸癌?結腸癌的話,好像是可以治愈的對吧?但是我們沒有料到的是,還有比診斷結果更麻煩的事等著我們。
周四晚上十點的時候,我昏厥了過去。
我本來想趁白天的時候和幾個密友聯絡一下說幾句話,但又感覺這個情況有些尷尬。我該跟他們說什麼呢?“嘿,我現在在醫院呢。我得了癌症,還不清楚是哪種。噢對,我身上還有一大堆血塊,不過至少我現在還能自己上廁所!”不過我首先應該會回避給我母親回電話這件事。她一直在給我打電話、發短信,至少能有1000次以上了,但我實在還沒做好跟她說話的準備。我還是需要先做好完整的計劃才行。
周五的時候,醫生們急匆匆叫醒我,說是有個緊急的問題:他們發現我的右心室裏有個乒乓球大小的血塊。一旦血塊脫離下來,我會立即死亡,即便急診室也救不回來。更糟的是,他們還給我看了血塊的圖片,那個血塊就晃悠悠鬆垮垮地掛在那兒。我的心髒每跳一下,這個定時炸彈就會危險地晃蕩一下。血塊太大,既不能用機器把它吸出來,也不能打通幾根肋骨從邊上把它取出來;如果一片片地把它割下來又太冒險。總而言之,血塊必須馬上移除,而且要取出來就必須要先打斷我的胸骨。一切都要在今天完成。
一切發生的速度快到讓我覺得暈眩。
首先我肯定要先打幾通電話——辭掉我在Mighty AI的CEO職位,和我母親及其他幾位近親聯絡,以及告知我的幾位密友。時間是星期五早上9點10分。Might AI的每周運營會議在10點15分開始,所以我有好多通電話要打。
我逐個打給了公司的董事會成員,把消息傳達給我打通的那幾個。每個人都向我表達了支持,並且鼓勵我向公司休假,好專心打理自己的身體。我向他們申請將公司的創始人兼CTO,Daryn Nakhuda,任命為公司的臨時CEO,也同樣取得了他們的支持。打完這些電話,總共花了11分鍾。9點21的時候,我打給Daryn,告訴他我生病的消息,同時問了他是否願意擔任臨時CEO。Daryn也同樣展示出了支持的態度,表明他會做好準備做好這份工作。之後我又在9點35分安排了一場全員視頻會議。
為什麼要開全員會議?因為我覺得消息實在重大,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立馬知曉情況。我希望把我的狀態原原本本地分享給他們,同時表現出我的信心、悲傷及愛意。為什麼是視頻會議?說實話,當我看到我在筆記本屏幕上的樣子之後,我是有一點後悔的。視頻裏的我,穿著醫院的病服,脖子上裸露著那道用於植入支架的創口,胳膊上插著病床監視器和一堆打著點滴的管子。
我並沒有做什麼演練,我也記不清我具體說了什麼了。但是回憶起來大概是這樣的:
嗨大家好。你們中許多人都知道我已經有好幾周都覺得不舒服了。前兩天晚上我到醫院做了檢查,本來以為結果會是尿道感染之類的東西。但是不幸的是,我得了癌症。目前估計是已經轉移了的,4期胰腺癌。我的肝髒、胰腺、胸腔裏都有大量的腫瘤,還有好些血凝塊。最嚴重的是,我可能要立即做心髒手術,以消除我心髒裏的一個大血塊會隨時導致我立即死亡的危險。
顯而易見的是,我愛我們公司,也愛我們團隊。我們在Mighty創造了非凡的成就。看看我們最近的合同就知道了,沒有一個是晚於時限達成的。與此同時我們的團隊還在成長壯大,有越來越多多樣化人才的加入。對我來說,即便是在多年後回顧這幾年,我也毫無疑問地認為這就是我們生命中最棒的時光。因為是我們推動了傳輸方式的變革,是我們開創了新的紀元。
我一直認為,我的工作就是為你們服務。但是現在我得離開一陣子,關注一下我的身體健康了。Daryn會是我們的新CEO,這句話立即生效。希望你們能尊重他、支持他,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值得這份尊重與支持。我們每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是往上走的,隻是對Daryn來說他的上升更為實際而已。
說實話,我的診斷結果不算好。目前,跟我溝通過得醫生都說我的病屬於晚期、沒法治愈。不用擔心,我還會換其他新的醫生。我會離開一陣子,但這次的離開隻會讓我更加期待再次回歸的日子。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取得的成果能讓我眼前一亮。感謝你們,給了我職業生涯中最光榮的一個職位。希望你們繼續努力,讓我以你們為榮!
視頻中,我能看到員工們的淚水、能看到他們震驚的表情。
這一切,無論對我的團隊而言還是對我而言,都來得太突然了。在下一周的星期二,我接通了Daryn接管後開的第一場董事會會議。如我所料,他完成地很漂亮。散會的時候,每個人都向我表達了慰問,希望我快點好起來。我得說,我們董事會的每個成員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而且我們彼此之間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所以即便是在談完了風險投資這樣嚴肅的事情之後,他們向我道別的語氣也非常情深意切。掛掉電話之後,我才想起來我已經不再是CEO了。這一切轉變可都是在短短的一周內發生的啊。
到最後,醫生們認為我的肝髒和心髒都太過虛弱,因而他們不能冒著險做手術取出那個血塊。於是我在醫院待了三天,什麼都沒有做,看著腫瘤學家和心髒病學家爭辯到底該怎麼辦。等到了第五天的時候,Amy和她的幾個拿到醫學博士的朋友開始質疑是否待在醫院受罪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醫院給我的一大饋贈是讓我又得了肺炎)。第六天,他們幫我辦了離院手續,把我送回了家。
我的血塊最終也並沒有移除,我也並感覺不到它。
我的血壓非常正常,血氧濃度為99%(人體正常含氧量為90%左右。血液中含氧量越高,人的新陳代謝就越好),胸部也並未疼痛的情況。但是我心裏知道,血塊還在那裏,我也知道血塊隨時會掉下來,導致我隨時死亡。我一向都是把每一天活得盡可能充實,但是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卻使得我在與女兒們說晚安時感到異常困難。
我希望我身上能發生奇跡,我也想要戰勝癌症。我希望能到去看每場足球賽、去看女兒們的高中畢業典禮、送她們上大學、陪她們走入婚姻的殿堂。Mighty AI有望能成為AI領域創新企業的標杆,我希望能夠幫助它成為融合人類與計算機意識的標準。我希望能和Amy一起享受半退休的時光。我希望能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更好的父親、兒子、哥哥、朋友、社會的貢獻者。我希望我能當上爺爺,在孫輩耳邊哄他們入睡,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們吃飯。
那麼現在該做什麼呢?
第一步:戰勝癌症。
我已經開始進行化療。很多人都告訴我說,如果奇跡真能發生,那麼一定會第一個發生在我身上。他們的意圖是好的,我也非常感謝他們能鼓勵我。我會把我的每一絲力量都放到治療上,證明我不會被疾病打垮。我想重新掌控我的生活,和我美麗的妻子、我的工作、我的朋友和家人向從前那樣相處——沒有什麼會讓我更快樂了。
但我也得現實一點。
第二步:如果我沒法戰勝病魔的話,我首先得做好心理準備。
患了4期胰腺癌之後還能存活兩年的概率在5%以下——這還是從沒有我這些並發症的病人中統計的數據。而存活五年的概率是零。作為疾病存活正向分布中的那個尾巴,我得保持積極的心態,多休息,減輕自己的壓力。我得學會毫不畏懼地向別人尋求幫助。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第三步:多發掘生活中的“確幸”,多想想這些讓我幸福的事情。
我和Amy、Anna還有Elsie過著很快樂的日子。我希望能夠在她們心中留下特別的記憶,也希望我能成為她們的楷模。
最後:管他呢,說不定我這些奇葩的經曆能夠給大家帶來積極的影響,那麼我就把它寫下來分享給大家吧。
寫這篇文章對我而言並不容易,最初我寫完以後是隻想私人保留的。但是我那些玩得很好的朋友鼓勵我把它發表出來。如果我能站在舞台上向大家演說我的這段經曆的話,我會告訴大家:我們的生命很脆弱,因而每一天都很寶貴。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是那些我們認真經營的人際關係。這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因為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他們自稱“Matt的後援團”——讓我和我的妻子都得以沐浴在了愛的海洋中。